上世紀70年代出生的重慶電影人張煉紅,從小就聽父母講述那段“跑警報”的歲月。
父親常提起最驚心動魄的一天:日機突襲,警報響起。他跳上一艘長江邊的小船,從渝中半島趕往南岸??堪逗螅刂訛┮宦繁枷蛏缴?,在那里住院的妻子剛剛生產。他們抱著襁褓中的嬰兒,沖進附近的防空洞。
圖為電影《火鳳重天》的宣傳海報。(受訪者供圖)
幾十年后,這段既是創(chuàng)傷、又是見證的家族記憶,成為張煉紅耗費7年搬上大銀幕的動畫電影《火鳳重天》的情感核心。這不僅是一次創(chuàng)作,更是她對一個被不停追問的問題的回答——80年前的那場勝利,對今天的我們意味著什么?
用犧牲換來寶貴和平
1931年9月18日,日本關東軍炸毀沈陽柳條湖附近鐵路并嫁禍中國軍隊,以此借口炮轟北大營,進而侵占沈陽及東北地區(qū),中國人民14年抗日戰(zhàn)爭由此開始。
1937年7月7日,盧溝橋事變爆發(fā),日軍全面侵華。張煉紅的父母當時在北平讀書,隨學校西遷輾轉到重慶,卻依舊未能躲過戰(zhàn)火。
1938年起,日本對重慶進行無差別、地毯式轟炸,企圖“以炸迫降”,摧毀抵抗意志。這一在西方鮮為人知、持續(xù)6年多的大轟炸導致重慶3.2萬人直接傷亡。
日軍轟炸后的重慶,只剩下斷壁殘垣。有人死于炸彈,有人因窒息或踩踏葬身防空洞,街頭到處是呼喊著尋找親人的百姓。
張煉紅的父母畢業(yè)后,在重慶一所學校任教。那里聚集了許多孤兒。烽火連天,幼小的孩童被拋入深重的苦難之中。
1943年初春的夜晚,在一個只有半截屋頂?shù)母C棚里,8歲的程銘裹著破麻袋和爛棉絮,躺在七八個和他一樣無家可歸的孩子中間。
程銘回憶,他的父親和爺爺被日機投下的炸彈炸死。祖母帶著他逃到市郊躲避轟炸,每次聽到警報,祖母就會條件反射地抽筋。轟炸稍停,祖母帶他回家,看到房子已成一片廢墟,一下昏倒了,從此一病不起。祖母死后,全家就剩下程銘一人。
“我們要銘記侵略戰(zhàn)爭給人民帶來的災難。”他說。
從1931年到1945年,作為東方主戰(zhàn)場,中國付出了3500多萬軍民傷亡的巨大代價,抗擊了日本軍國主義主要兵力,為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。
戰(zhàn)爭無情地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,這些親歷者的故事,也在張煉紅的成長中留下深刻烙印。她常想,如果沒有那場被強加的戰(zhàn)爭,這些生命也不會逝去。
6月24日,在美國洛杉磯,《苦干》攝影師斯科特的兒子馬克·斯科特(右二)在首映前與家人合影。新華社發(fā)
多年后,張煉紅看到獲奧斯卡紀錄片獎的《苦干》。影片由美籍華裔藝術家李靈愛策劃,美國戰(zhàn)地攝影師雷伊·斯科特輾轉中國多地拍攝而成,用珍貴的彩色影像記錄了抗戰(zhàn)時期的中國。
張煉紅深受震撼,決定用動畫形式再現(xiàn)《苦干》的記錄,包括日機投彈、重慶大火、市民奮力撲救的場面。
今年6月,《火鳳重天》在重慶渝中區(qū)朝天門的一家影院首映。80多年前,日軍炸彈如雨灑下,這一繁忙的航運碼頭,幾近被炸成廢墟。
“這段歷史距今已經80年,但并不遙遠。人類面對的困境沒有根本改變。”她說,“遙遠的不是時間,而是共情的意愿。我們做這個片子,就是把老人講的故事變成年輕人懂的語言,緬懷消逝的生命,銘記和平的不易。”
邁向強盛國家的開端
3歲那年,出生在延安的景蕾第一次看到外公胸口的槍傷疤痕。她的外公曾是一名八路軍戰(zhàn)士。
“外公用孩子能理解的語言給我留下了抗日戰(zhàn)爭的第一印象,那就是落后就要挨打。”這位47歲的作家說。
抗日戰(zhàn)爭是近代以來中國人民反抗外敵入侵持續(xù)時間最長、規(guī)模最大、犧牲最多的民族解放斗爭,也是第一次取得完全勝利的民族解放斗爭。
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胡永恒指出,紀念抗戰(zhàn)勝利對中國人有特殊的意義。
“抗日戰(zhàn)爭的勝利使中國不僅避免了亡國的危險,同時崛起成為大國,是中華民族從衰敗走向復興的偉大轉折。”胡永恒說。
中國社科院發(fā)表在《求是》上的一篇文章說,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的偉大勝利,它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中華兒女為祖國發(fā)展繁榮而不懈奮斗。
2015年9月3日,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70周年紀念大會在北京隆重舉行。這是抗戰(zhàn)老兵乘車方隊通過天安門廣場。新華社記者申宏攝
2015年9月3日,在新中國成立后首次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為主題的閱兵中,景蕾的外公作為老兵代表在天安門廣場接受檢閱。
在長篇小說《我們的外公外婆》中,景蕾描繪了戰(zhàn)爭年代的人們難以想象的今天:一日三餐有多種選擇,衣櫥里掛滿穿不過來的衣服,在冬有暖氣、夏有空調的舒適房間里,孩子們安心讀書。
她說,這些尋常的幸福,正是一個國家足夠強大、社會足夠穩(wěn)定才能給予的。
在以中國式現(xiàn)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上,面對新挑戰(zhàn),紀念抗戰(zhàn)勝利有著現(xiàn)實意義。
“苦干精神是中國人的民族精神,在任何時代、對任何人都有用。”張煉紅說,“一定要看到,只要奮斗和努力,是可以跨過艱難時刻的。”
凝聚人類的正義力量
74歲的小林陽吉近年來一直記錄和傳播“日本八路”的故事。他的父親小林清曾是侵華日軍士兵,被八路軍俘虜后送往延安學習,最終投身反戰(zhàn),與中國士兵并肩作戰(zhàn)。
“作為日本人,最終選擇參加中國的抗日戰(zhàn)爭,是因為中國共產黨幫助我實現(xiàn)了思想的深刻轉變,認識到日本發(fā)動的侵略戰(zhàn)爭的非正義性。”父親曾對他說。
法西斯主義和軍國主義發(fā)動的侵略戰(zhàn)爭,給歐亞及其他地區(qū)的許多民族帶來人類歷史上空前的災難浩劫。
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;9月2日,正式簽署投降書。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,以正義的勝利宣告結束。
在那場關乎人類命運的戰(zhàn)爭中,許多外國人與中國人并肩作戰(zhàn),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,站在正義和進步的一邊。
延安清涼山上,至今還保存著80多年前使用的氣象觀測設備和數(shù)據(jù),見證了中美在抗戰(zhàn)期間的合作。
1945年8月,周恩來(左一)同毛澤東(右二)、張治中、赫爾利在駐延安美軍觀察組住處前合影。新華社發(fā)
抗戰(zhàn)后期,美國空軍動用稱為“超級空中堡壘”的B-29轟炸機,對日本本土以及華北、華東的日軍據(jù)點進行轟炸。為保障飛行安全,美方迫切需要在中共領導的抗日根據(jù)地建立氣象觀測站。1944年,美軍觀察組成員抵達延安,建立了氣象臺。
延安氣象臺的工作人員楊帆說:“美軍帶來氣象儀器,還指導我們學習使用。”八路軍的學員被分配到陜甘寧邊區(qū)和晉冀魯豫等根據(jù)地,建立起6個氣象觀測站,有力支援了美軍作戰(zhàn)行動。
延安中學的校園內至今保留著當年美軍觀察組居住過的窯洞。窯洞內地面鋪上了灰磚,外面設有木柱組成的走廊,是當年全延安最“豪華”的窯洞賓館。
陜西延安干部學院科研部部長劉凡超說:“美國在與中國的合作中,看到了中國共產黨的巨大力量。”
2003年3月,史迪威將軍的外孫約翰·伊斯特布魯克來到“史迪威公路終點站”——昆明碧雞牌坊。新華社發(fā)
20世紀40年代初,約瑟夫·史迪威出任同盟國中國戰(zhàn)區(qū)參謀長、中緬印戰(zhàn)區(qū)美國部隊最高司令官等職,與中國軍民并肩戰(zhàn)斗,推動修建了被稱為“抗日生命線”的史迪威公路。
為緬懷這位美國將軍,重慶市政府對其舊居進行修繕,并建立博物館。
2023年8月8日,嘉賓在史迪威將軍生平圖片展上參觀。新華社記者王全超攝
史迪威的外孫約翰·伊斯特布魯克多次來中國。他說,美中兩國人民有許多共同點,尤其是對和平生活的向往。
“二戰(zhàn)期間美中兩國人民的友誼,理應被銘記,并成為今天增進友誼與理解的基礎。”他在接受新華社專訪時說。
今年是二戰(zhàn)勝利80周年,也是聯(lián)合國成立80周年。
80年前那場勝利,不僅改寫了中國的命運,也重塑了世界格局。
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(zhàn)略研究院大國關系研究室主任鐘飛騰說,人類再次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,紀念這場勝利,就是要明確對戰(zhàn)爭的態(tài)度。
“戰(zhàn)爭對人類社會造成的破壞極其巨大。唯有以協(xié)商合作化解分歧、以和平共處取代沖突,才能推動人類社會的共同發(fā)展。”他說。(記者韓松 程露 白旭 周思宇)
編輯: 張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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